公募基金行业的“去明星化”在2023年春天开始了。
多位管理规模上百亿的明星基金经理或离任或卸任。虽然目前官宣离职的并不多,但随着离职传闻四起、市场议论、基民瞪眼,底下的暗流涌动已是难以掩饰。他们想必是酝酿已久才谋定后动,但在一个万物生发的季节里悄然离去,依然让人颇感唏嘘。
他们是2019年来这轮公募大发展中走出的“顶流”,曾经手握“爆款”,是各家基金公司的头牌和各大渠道的宠儿。和此前一辈的基金经理不同,他们在投资上剑走偏锋,将上百亿资金重仓到某些热门赛道里。在他们的带头下,白酒、医药、新能源等赛道一度被贴上“抱团”标签。但在赛道行情瓦解后,特别是2022年的持续性下跌,昔日豪情押注成了他们今天的不可承受之重。
(资料图片仅供参考)
这种沉重,既包括大规模基金带来的策略单一化,也包括基金契约、公司投研分工等系列约束,使他们面临着一个两难困境:如果硬扛下去,庞大体量的亏损何时才能回来?基金公司会否给时间且不说,他们毕竟“生也有涯”,干等下去何时是头?困坐愁城,识性交攻,安得不危?但如果撂挑子一走了之,曾经倾注的心血和明星光环可能就此付诸东流。更何况,此时拂袖离去既无显急流勇退之智,亦难言前路有百尺竿头之机。
中国经济长期以来重生产、重投资、轻消费,医疗教育等公共服务相对不足,老百姓倾向于把部分收入存储起来,以备不时之需。良性健康发展的公募基金行业,不仅是大资管行业发展的风向标,也不仅是多层次资本市场建设的持续进步,更是上万亿民众理财资金保值增值的希望所在。反过来说,如果明星基金经理扎堆离职,基金公司规模下降、管理费下滑自不必说,短期内大量赎回带来的流动性压力还可能会传导至二级市场,对上市公司和基民(包括机构持有人),乃至整个市场预期都会造成伤害。
正是因此,有重要基金经理要离职的基金公司往往会提前多方运作,直到最后一刻才对外公布。基金公司第一时间所考虑的,应该是基民的知情权。但从现实情况来看,基金公司会和渠道等主体提前沟通,唯独把投入真金白银的基民放在了最后。从实质上讲,基金一旦增聘新基金经理就意味着旧基金经理开始撒手,从此时到发布离任公告的过程可长可短,有时会长达一年之久,基金持仓可能已全部换了一遍,以至于有基民吐槽自己买的是“盲盒基金”。
长期的信息不对称,还给基金业“委托代理”问题的解决带来双重阻碍:
一是基民对基金投资和基金经理的了解和跟踪,长期处于滞后状态:一旦注意到某个基金经理或某类主题基金时,所对应的赛道行情已过高峰。等基民纷纷买入“爆款”之际,行情就开始进入下行通道,净值下跌和基金经理频繁变更接踵而至。基民买基金的美好初心,最终却变成了遭罪式的折磨。
二是掩盖在信息不对称下的内部运作,藏着个别公司隐蔽的公司治理和企业文化缺陷。某位近日离职的百亿基金经理,苗头早于2021年下半年就出现。当时该基金经理(同时还是公司创始成员、分管投研副总、投决会委员)在事先不知情情况下被取消了基金交易决策权,并增加了共管基金经理。公司的理由是该基金业绩未给投资人带来良好体验,决定增聘新基金经理共同管理,但随后又称是沟通环节出现问题,双方已妥善解决。虽然该基金经理最终保住了交易决策权,但也退出了投决会。而这一切,从头到尾以随意的闹剧形式在网上呈现出来。从中暴露出来的公司治理混乱、一把手专断、投研老将不被信任等问题,均受到市场诟病。
当然,无论从资本市场健康发展角度还是公募基金行业高质量发展角度,大家都不想看到这样的现象愈演愈烈,尤其是在公募基金行业发展迎来25周年之际。但沉疴非一日之弊,革新需要拿出真正的魄力,建立真正的利益共同体,这里有几个探讨方向:
一是收取管理费的经营模式有没有可能改变?既然基金投资有风险,承担风险就不应仅是基民,还应包括做投资决策者。虽然基金公司有自购,但这只是一种集体正确和自我标榜行为。自购是建立利益共同体的正确方向,但应加强信息披露。
二是规模冲动能否在制度上得以控制?如果一个基金经理在短短三五年内就从普通人到明星再到落水狗,他的职业生涯曲线大概率会相当难看,甚至自此泯然众人。人无再少年,基金公司这种用人模式,何尝不是“伤仲永”?
三是如何切实保护基民充分知情权?目前3000多基金经理和7亿多基民之间相当程度上处于隔绝状态。个别基金经理沉默寡言,基金定期报告、直播、财富号、微博等公开渠道均不见身影,对长期亏损从不回应。信息披露有没有可能进一步规范,如季度报告里的投资策略和运作分析部分,基金经理尽量减少正确的废话,尽可能以通俗语言回应基民关切。
在这方面,著名投资人李录提出的两条进入资管业所应遵循的底线值得借鉴:一是把对真知、智慧的追求当作自己的道德责任,有意识地杜绝一切屁股决定脑袋的理论;二是真正建立起受托人责任意识,把客户每一分钱当作自己父母节俭一生省下来的钱。